往事并非如烟
杨忠武　农机系84届毕业生

　　1980年9月，我踏上了去西农的征程，是父亲送我上的学。对大多数农家而言，子女考上大学是家里一件大事，寄托着父母和家庭的全部希望。父亲本身没有多少文化，但他当着送我上学的亲戚乡邻说了一句话：“西农当县长的比较多”，我至今都有印象，话不多、眼神充满希冀。我离家时，母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，因为长了18岁的儿子从未离开过她这么远。

　　坐在去杨凌的火车上，对面坐着一男一女，闲聊中知道男的叫叶永青，漂亮的女士是他的姐姐，也是送他去上学。巧的是我和永青被同一个系、同一个专业录取，分数都是374分，我们在一个宿舍一住就是四年。

　　记得刚进校时，农村学生比较多，加之学校地处农村，没有说普通话的环境，陕西话交流很方便，因此多年都没有改过口。倒是几个女同学，一进校就开始学说普通话，我们背地里笑话她们“说得很醋溜”，本身背后评论女同学也是男生宿舍的一道副菜。但是笑归笑，很多时候，能走出第一步往往是成功开端，不敢尝试任何事做不成，后来这些女同学的普通话比我们说得都要好。

　　上大学期间，有几件事记忆比较深刻。一件是去过两个同学家里“做客”。去何军家正是收玉米的时候，我得了重感冒，第一次吃了正宗的涎水面，一碗热面下肚后满头大汗，感冒好像好了一半；去平安和平印的家，都是骑自行车去的，一个要上一个大塬叫渭南丰塬，一个要跨一条大河澄城西河，虽然很累，但心情格外舒畅，相当于现在流行的乡村旅游，只不过交通工具不同而已。第二件事是同天佐在西安第一次吃特色，相当于当下的“习连”套餐，就是没有感觉到好在哪里。第三件是“五一”假日，机化一班去渭河春游。同学们踏玩着凉爽的河水，吃着自带的干粮，正值青春无比惬意！我还记得几位美女同学张敏凤、黎江虹、唐琥珀、陈美丽都“恨”过我，一连几周不搭理我，因为我在体操比赛中脸黑过她们。还有双奇父亲的去世、何陆军感染上肺结核这些事都牵动着同学们的心，也都力所能及地尽过力。

　　师生情也弥足珍贵，西农老师最大的特点是朴实，科学态度非常鲜明。陆启鹏老师是我们的系主任，又是我的毕业论文导师，他同我一起研究《简图在农业机械中的应用》论文的结构，指导我寻找相关资料，在一些细节问题上认真把关，使我顺利地完成了毕业论文。丁和仁老师是我们的辅导员，也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之一，我至今忘不了入党宣誓时那庄严的一刻。还有现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，当时的英语老师张宝文，指挥学校文工团高唱《黄河大合唱》的雄壮场面也记忆犹新。

　　大学四年一晃而过，我在这四年间不仅学到了立身创业的知识、学会了为人处事的道理，还收获了无比珍贵的同窗友情。毕业前夕，我写了一篇文章《大学四年》以作纪念，在我最珍贵的资料里一压就是二十多年，2010年编写《我的真善美》一书时专门把这篇文章做了收录。

　　毕业后的这三十年是人生的黄金期，其中有喜有悲、有苦有甜，岁月会毫不留情地把你推到历史前台。一个人不管现在有多少朋友、多少财富、多少感情，还是大学四年的同窗友情最珍贵、最令人珍惜。大学四年期间，与同学的点点友情，时常会浮现在我的脑海，这些已成为我宝贵的精神资源。就像现在生活好了，好吃的吃多了，吃什么感觉都没味，但在饿肚子的年景，能吃上一点就好像是山珍海味，因为那是烙印在舌尖上的记忆。

　　当年听到毕业分配的去向时，我很平静。因为当时考大学只有一个愿望，就是跳出农门、吃上商品粮，现在这个愿望已经实现，不论走到哪里，都是铁板钉钉的事。倒是舍友老乡贾安民知道我要到一个偏僻的县城工作，约我在学校操场转圈子，流了泪地劝我，我反过来还得安慰他，同学之间深厚的感情让人至今感动。

　　要到铜川工作，但铜川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。因同学唐琥珀是耀县人，就跟着她从学校坐上火车，这趟火车慢腾腾的，中途还要在咸阳站换乘，摇摇晃晃四五个小时，才到了陌生的铜川。但自踏上铜川的土地就未离开过，一呆就是28年，铜川成了我的第二故乡。我在离开铜川到省上工作时，内心难忘铜川山水的哺育之恩，含泪写了一篇随笔——《我深爱着的这片厚土》。

　　有人问我：“去铜川工作后悔不后悔？”我说：“这都是命，如果分配到其他地方，媳妇变了，娃也就变了，现在我为有懂事的女儿感到自豪。”女儿听了嘿嘿一笑。说心里话，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很辛苦，付出的艰辛不是常人能想到的。

　　在我快离开铜川前，同学李喜成来找我，顺带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，他带来了我大学使用过的一块具有纪念意义的手表。

　　这里有一段很丢人的故事。当年上学时，虽然没有钱，但管不住自己花销，无非是吃一碗凉皮、一份花生、小灶多吃一回粉蒸肉，多买几本书导致经常超支，于是借了享受一等奖学金李喜成的钱，时间长了欠账过多没法还，就用上大学时父亲送我的一块旧上海牌手表顶账。过年回家，父母问我：“表呢？”我说：“丢了。”父母气愤地说我是败家子，数落了我好一阵子。

　　当喜成把精心保管了近30年的手表还给我时，我发现手表还能正常使用，可见喜成同学的细心之极，感谢之情油然而生。等我拿着那块手表来到父母的坟前，“完璧归赵”、检讨当年哄了二老的错误时，相信父母在九泉下听到了也会原谅的，他们的儿子他们最了解。

　　平日闲时，周围同学常一起聚聚，叙旧情，拉家常。在个人生活中相互帮忙，在工作中彼此鼓劲、出主意。特别是哪个同学有个红白喜事，大家都不顾繁忙，从东西南北赶来,热心地忙前忙后。这三十年，何军、段保群，还有在国内时的永青为同学们做了很多联络服务工作。

　　一个良好的心态，使我热爱生活，热爱工作，热爱朋友，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正确处理，乐呵呵面对，也算是赢得了大家的“好感”。有困难，大家知道后都会来帮忙，同学们常讲，见我累过，但没见我愁过。

　　大学毕业三十年了，毕业时的情景仿佛还是昨天，如今同学们的儿女也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。在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同学，马上就要如约团聚了，我们一级近九十个同学，毕业后有近一半我再没见过面，但时常会聊起他们的情况，也时常挂念他们。现在干什么不重要，最重要的是再相逢。我期待着。

　　作者简介：杨忠武，男，1962年5月出生，陕西澄城人，1984年毕业于西北农学院农机系。高级工商管理硕士。现任陕西省旅游局党组书记、局长。